□何晓晓
距离外公去世已经六年了,我也很久没有提笔写些什么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悲伤的感觉逐渐变淡,有的只是越来越深刻的怀念。
在外公离去的这些岁月里,我从不知忧愁、不谙世事的青年,进入事务繁杂、整日忙碌的中年。我越来越多地感受到了人生冷暖,方才体会到彼时爱的珍贵。
外婆去世得早,外公因为一直有小姨在身旁照顾,自己从不曾洗过衣,也不曾做过饭。我则是被父母伺候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后来硕大的宅子里只剩下我和外公了,年过花甲的外公开始学习用洗衣粉洗衣服。当时,我觉得洗衣粉真厉害,连手都洗得滑滑的。外公也开始每日给我摆弄起三餐。我喜欢吃小白菜,大冬天外公站在院子里,在冰冷的水里淘着小白菜,对一旁回来看我们的我妈说“晓晓爱吃”。我也总记得,夏日的正午,外公做好饭菜,摆在堂屋的小桌子上,然后静静地坐在一边,等我放学回来。
外公退休前是郧阳区酿酒厂的一名普通工人。他的退休金不高,还要从平日积攒的钱中留下一些用于过年买肉,然后给他的六个子女每家送去一点,自己再留下一点。那时,我们家的经济条件不宽裕,他不要我妈一分钱,还从他的退休工资里省出钱给我买鱼、肉和水果。整个高中阶段,我都是一个吃得滚圆滚圆的小胖子,而他则始终是个瘦瘦的小老头。
饭后我洗碗,有时手滑,大瓷碗“咣当”一声摔在地上,碎了。外公说:没事,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总是很豁达,从来不轻易生气,也不怨天尤人。
他走时,我没有去看他最后一眼。甚至从他去世到下葬,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掉一滴眼泪。他去世前已经瘫痪在床好几年,大小便失禁,吃喝拉撒全需要人照顾。两次脑溢血,给他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他总在深夜里一遍遍呻吟,病痛折磨得他整夜不能安稳。
他去世后,我也曾数次回到老宅。在记忆里曾经那么大的宅子,现在看来却是如此狭窄的一方。
外公在时,每逢雨天屋中漏雨,天晴后外公就会架着梯子爬上屋顶,我在屋中看着哪里透光,大声指给外公,外公则用新瓦换掉旧瓦。外公去世后,屋子从此没有人打理,漏雨严重,如今已是彻底荒废。听大舅说,去年曾有小偷“光顾”过两次。人去楼空,只剩下记忆刻在每个人的心中。
很久以后,我梦见过他两次。一次是远远看见他走过,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一次是梦见他和之前一样,安静地坐在我家客厅,亦如往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大道无形,大爱无声。外公一生奉献,直至油尽灯枯,不索取,亦不求回报。每个人都被深深地爱过,也要把这种爱的力量传递下去,去爱别人。愿外公在天堂无病无伤,宁静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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