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笛
作者为竹溪籍诗人,现居浙江。
1977年冬,恢复高考时,我正读初二,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我的班主任,也是我的语文老师,时年24岁,正一边教我们,一边备战高考,我姐姐,1975年高中毕业的回乡知识青年,村小民办教师,那年19岁,也在复习备考。遗憾的是,他们都没有成功,也不怪他们不努力不优秀,实在是招生人数太少,而报考人数太多。1977年,高考考生570万人,只录取了27万人,录取率仅为4.8%。正是这样的惨烈竞争激励了我,一定要考上竹溪县一中,一定要考上大学。
我1978年考上首次面向全县恢复招生的县一中。在那时的开门办学潮中,初中办到大队,高中办到公社,可以想象这样多的学校师资力量该有多么薄弱,更不难想象,其整体学业水平该有多差。那一年,县一中高中部在全县数千名初中毕业生中只招了5个班,约250名新生,我幸运入选,打开了通向大学的第一道门。
在这一届高一新生中,我的岁数属于小的,还没满14岁,原因是我小学时被迫跳了一级,比同学们少读了一年书。因为初中时有幸遇到两位擅长文史的老师,我在文史学科上的基础比一般同学扎实,得以以文科优势幸运闯关。从小学到初中,我的数理化成绩羞于示人,所以高中分科时,我进了文科班,文科虽然也考数学,但难度低于理科数学。即便这样,我高考数学也仅得了24分 (满分100分),再加上强项语文和历史的失守,我这个县一中文科重点班的三甲生,华师大的希望生,终于在1980年高考中“滑丝”了,只能悻悻然去读华师郧阳分院,即当时刚改名不久的郧阳师专。我查了一下,1980年有333万名考生,招录28万人,这个竟争力还是蛮大的,我能在严重偏科的情况下考上大专,已属幸事。阴差阳错的是,高考时我的目标是华师中文系,而最后读的是华师分院英语系。
其实,我如果复读一年,强化一下优势学科,补补数学这条短板,上华师希望很大,但在那个考上中专都包工作分配解决商品粮的年代里,对于一个山沟沟里的放牛娃子来说,上师专已不亚于“范进中举”,何必再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呢!现在回想起来,1980年代初期,备战高考其实并没有现在这么大的压力,也不像现在的高中学子那样苦读,毕竟考上大学的是少数,考不上的是大多数,落榜是一种常态,不像现在,考上不是新闻,考不上才是新闻。
顺便提一句,1980年高考,和我同龄的安徽考生查海生考入了北京大学,这个后来享有盛誉的诗人——海子,1989年3月在山海关卧轨自杀,时年25岁。那一年,也是25岁、已在乡镇初中教了6年英语的我,经过激烈竞争,健步登上了母校竹溪一中的高中英语讲台,从此开始以教师的身份冲进高考战场,承担起向高校输送新生的重任……
30年后的2010年,我的儿子也走上了高考考场。这一年,参加高考的人数是946万,录取657万,录取率高达70%,大学早已从精英教育过渡到大众教育了。
2017年,我儿子大学毕业都工作3年了,可我所在的这所省级高中,高考备战却愈演愈烈。如今的高考,录取率如此之高,压力却不减反增,比30年前还要大出许多。学校与学校、学生与学生的高考比拼呈现出一种“战争”态势,究其原因,高考竞争的主战场已经转向,早已不再是低水平的升学率之争,而升级到所谓的“起跑线”之争——而一本率、重点率、211率、985率、名校率等恰恰是这场大考的统计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