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改革开放这四十年,食物的味道留下的记忆格外鲜活。比如粽子的味道。
提起粽子,小时候吃粽子的故事便从记忆深处蹦出来,撞开关闭已久的童年之门。
1976年,由于家里很穷,能够变钱的物品少而又少。于是,我们兄弟三人在放学后打猪草的间隙,挖了一些三步跳(旱半夏)。因为快要过端午节了,母亲在生产队请了半天假,把三步跳拿到集镇合作社卖了。为了奖励我们兄弟,母亲除了买回煤油和食盐外,还买回了五个粽子和半斤红糖。
这是我们兄弟第一次听说粽子这个名词、第一次看到粽子的模样。我问母亲叶子里包的是什么,母亲说是糯米。我们问好不好吃,母亲说好吃极了。我们问母亲吃过没有,母亲说小时候在外婆家吃过。母亲在回答我们的问题时,脸上绽放着笑容,似乎也像我们兄弟一样吞着口水。我们兄弟在睁大眼睛欣赏漂亮粽子的同时,急切地要求母亲把粽子分给我们。而母亲却说,现在不能吃,要蒸熟后再蘸着糖吃。这更让我们兄弟三人急不可耐。于是,我们异口同声地请求母亲马上蒸粽子给我们吃。然而,母亲为了鼓励我们多挖三步跳,也为了应节,便果断把粽子和红糖锁进箱子,说等到过端午节的时候再拿出来蒸给我们吃。从此,锁进箱子里的粽子,成了我们心心念念之物。我们数着日子盼望端午节早日到来,流着口水想着吃粽子的情景。
等待的日子总是那么漫长。端午节终于到了,那天正好星期天,我们放学在家,不约而同地等待着母亲打开箱子,拿出粽子蒸着吃。做早饭的时候,母亲终于拿出了锁在箱子里的粽子。然而,粽子在箱子里悄悄改变了模样,周身长着绿霉,散发出一股酸臭的气味。母亲说,坏了,不能吃了!母亲的结论让我们始料未及。母亲再次果断把粽子扔进了猪槽,让同样等待食物的猪仔饱了口福。
第一次“吃”粽子的情形,就这样在大失所望中深深地刻在了我记忆深处。
后来,改革开放,土地承包到户,家里不再为吃饭发愁了。再过端午节的时候,母亲都要精选糯米,买回白砂糖,精心做出一大锅粽子。剥开墨绿色的粽叶,小面人儿似的糯米团立刻散发出浓郁香甜的诱人气味。粽子鲜爽的口感,让我久久陶醉其中。
再后来,我们兄弟各自参加工作,陆续成家添子,迁居县城。也许是第一次吃粽子的遗憾根植于内心深处,我无论走到哪里,端午时节买粽子吃粽子是必不可少的。然而,年年吃粽子,年年味不同,尽管花样不断更新,辅料不断更换,味感和食欲却一年不如一年了。今年端午节的时候,家里买回里面包着芝麻核桃仁的粽子,结果母亲说她年纪大了,吃了不好消化,爱人说她不喜欢吃那种“死面疙瘩”,儿子说他最不喜欢吃的就是粽子。没办法,我只好一餐吃一两个,吃了好几天才完成任务。而且,越吃味道越淡,越吃食欲越差。
如今,人们物质生活日益丰富,粽子这种香甜嫩滑、油润不腻的节日佳品,慢慢淹没在众多美食之中。当初让我们兄弟直流口水的粽子,如今对我们来说却是日趋平淡了,再也不是什么稀罕的食品了。
改革开放四十年,时间的列车加速运行。站在时代的快车上,感激之余让人顿悟:人们对粽子味道的感官变化,正是改革开以来生活日益富裕的写照,正是整个社会快速进步的缩影。(明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