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的麦子

时间:2018-11-16 07:45 来源:十堰日报     进入数字报 我要爆料

刘文波

一位作家写到,麦子是一种历尽沧桑的庄稼。我对此十分认同,因为小麦见过雪、冰,见过春花和骄阳。所以,麦子是唯一经历四季的庄稼。

我觉得麦子更像是一部生命的史诗。

麦子伴着秋霜种下,经过寒露的浸泡,在万物萧疏的季节里,它却独自将生命的绿色抹在空旷寂寥的田野,成为农民冬日里的诗行。因此,小麦是生命的悖反,在严冬中仍没有停止生命的跋涉,在雪被下演绎着一个冬天的绿色神话,成为生命的另类。

在春寒料峭、乍暖还寒的初春,返青的麦苗最先将生命的信息传递出来。一场春雨,几阵春风,走到麦田里,似乎能听到小麦拔节的声音,劈啪,劈啪……令蜷缩一冬的人们不由得心潮澎湃,血管贲张。

馈我一粒种子,便有万粒归仓;贻我一丝春雨,便能忘我生长。麦子似乎要急于回报农民,以接青黄。所以,麦子是一种懂得感恩的庄稼。

麦子扬花了,田野里便熏蒸着馥郁的麦香,清新绵长,似融进千年岁月的佳酿,浓而不醉,使人神清气爽——这便是麦花的清香。然而,你见过麦子的花儿吗?即使麦田如海,也望不到一丝花痕,因而麦子很少被人记起、咏赞,人们常把目光投向那些招摇的花儿:油菜花的绚烂铺张,桃花的温情妩媚。

麦子花即实,实即花,花实一体。为了成熟,它连美丽也省略了……

然而,你也不必叹惋忧伤,因为它已将生命里最浓重的一笔在最后宣泄出来。你看,那如阳光一样灿烂,如凡高笔下的向日葵一样摄人心魄、让人沉醉的金黄,那才是生命的颜色,张扬而不失厚重,辉煌而不显娇媚。

然而,麦子美丽的极点又是生命的终点!

布谷鸟叫了,黄鹂叫了,五月是农民的节日。

蘸着月光在磨刀石上,农民磨起了悬了一年的镰刀,磨成一弯新月,映着月光试一试刀锋,刀刃遂将月光斩断,嗖嗖落了一地。

中午,割麦人一般是不回家的。麦海无边,麦粒爆裂。太阳火一般炙烤,急于归仓的小麦哪容人喘息。割麦人只好嘟囔一句:“火里麦啊!”

此后,便是上场、脱粒、晾晒、收仓。

啄木鸟敲响林子的寂寥,古老村落的舂声也应声而起,从千年而下,悠长、邈远。现在,这种舂虽然已为现代先进的机械所代替,成为博物馆里的悬挂,但这千古的舂音却如我心脏的律动,同频而跳。

将水发过的黄澄澄的麦子放到石臼中,在舂杆的起落中,掌舂人肃穆、庄重,那不是一般意义的劳作,而是在进行一个古老而神秘的仪式。

至今,在许多农村还保留着迎夏的风俗。在夏至前后,新麦下了场,入了仓后,把新麦磨成面,选最好的雪白头遍做成面食,用新出笼的白面馒头或者刚出锅的水饺用来祭拜天地,表示吃上了新粮——在农村,只有吃上了新粮才算实实在在地踏进了新年的另一个年头。

生存艰难,岁月易老。农民用自己的切身体验,感悟到生命的庄重与艰辛,诠释着生命的坚韧与绵延不绝。所以,春夏摘豌豆荚尝鲜,麦收后吃的第一顿新麦馒头,秋天吃新米饭,都会使人们再度涌起对生命的感慨。这是只知道粮食是粮店买来的、馒头是超市买来的城里人无法体验的。他们吃的不是粮食而是蛋白质、淀粉、维生素,看不懂农民手捧新米祈祷般的庄重,也无法理解农村里老人们祭拜时将头颅贴近土地的虔诚。

缺少这一层体验,生命就失之于厚重,缺少一种对生命的亲近。

所以,我们应重返生活,哪怕仅仅是一种仪式,一种精神的寄托。因为这将使我们还能保存一种对生命的原始的敬畏和感激。

(编辑:李月 新闻报料:8110110     在线纠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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