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占富
一
我想起，在我童年的时候，我们村前的龙门川河，在丹江口水库蓄水后，就成了一条很宽的河。
那时候，我很渴望到河的对岸去，可妈妈不让。
河对岸很美，层层的田，绿绿的树，宽阔的河滩上随风荡摆着茂盛的芝麻，悠扬的牧笛声也不断从放牛郎的口中传来。
黄昏的时候，一艘客轮从遥远的地方驶来，在河的那边停泊。
我要踏上小小的渡船，到那边去看客轮，可妈妈拉着，不让!
我很羡慕小蓉，她常随耕种的妈妈到河对岸去。
又是一个夏季的早晨，客轮早早驶走，小蓉随她的妈妈又到河那边去了。中午时分，她们回来了，小蓉的妈妈哭得很伤心——小蓉在河边玩水，掉到河里溺亡了。我看到了小蓉，小圆脸白惨惨的，小发辫也散了。从此以后，我再没见过小蓉。
河对岸还是那样，客轮依然来，牧笛还在吹，可我不再觉得它美丽，特别是那庞大的客轮，它难道不会把人丢到水里么？
有时深夜醒来，还听到河对岸有吓人的狼嗥声阴森森地传来。
渐渐地，我不再想到河的对岸去。
我想起，我12岁那年一个初秋的早晨，天还黑黑的，妈妈唤醒我，要我渡过那条很宽的河到对岸去。
我说，妈妈，我怕……
妈妈却告诉我说，孩子，别怕，你大了，你可以渡过去了。
于是，我极不情愿地被妈妈送上小渡船，又搭上那骇人的客轮走上了求学之路。
现在，我总是想起那条河，这时，那渡船和客轮就出现了，妈妈的身影总是与它们交织着。
二
孩子大了，妈妈知道，孩子有他自己的事，晚饭有时不回来吃了。
黄昏时候饭就熟了，妈妈坐在门口等着孩子。夜幕降临了，孩子还没有回来，今天的晚饭是不会回来吃了。
妈妈收拾了碗筷，坐在门口等着孩子，已经二更天了，孩子还没回来。妈妈知道，孩子大了，为了事业忘我奋斗，去年卷了床铺盖到单位，晚上有时不回来睡了。
妈妈进屋躺在床上，睁着眼，好久好久……妈妈好像看到了，孩子就甜甜地睡在身旁……
妈妈老了，孩子知道，妈妈每天都想看着自己，晚饭熟了，坐在门口，要等着回去了才开始吃。
孩子每天都尽量回去吃晚饭。
妈妈常唠叨，吃饱了才好工作，使劲往孩子碗里拨菜。孩子心里酸酸的，妈妈总是说，今天的菜是新鲜的，肯定香。
三更天，孩子搁笔，想起今晚又没回家了。躺下，朦胧间，仿佛看见妈妈一边给自己窝被子一边说：孩子大了，还是不会照顾自己，等明儿妈去了，看你咋过日子。
妈妈老了，孩子知道，妈妈总是想看着自己。
三
夜夜不停地做梦。梦中总是带着妈妈四处奔走，给妈妈治病。
妈妈生病的样子，以前只在童年时见过。那时候，妈妈的胃病一旦发作，头上直冒豆大的汗珠，话都说不出来。后来，妈妈的胃病好了，30余年再没见过妈妈病痛的样子。
妈妈操劳一生，病倒了。辞世的那天清晨，她心口不舒服，邻居说，给孩子们打个电话吧。妈妈说，孩子们都很忙，歇一会儿就没事了。妈妈一生的忍耐啊，这一次却留给孩子们一生的亏欠和遗憾!
妈妈，是孩子们不孝啊！
夜夜不停地做梦。梦中总是带着妈妈四处奔走，给妈妈治病。
夜夜入梦的母亲啊，您是告诉儿子，您即便是承受着病痛的折磨，也多么想、多么想与孩子在一起吗？
夜夜入梦的母亲啊，您在世处处为孩子着想，一生没给孩子一点点负担，可我是多么想、多么想您活着，即便您在病中，让我带着您去治病，尽一尽孩子的孝心，让我能陪在您的身边终老啊！
（作者单位：十堰市委宣传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