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冰洁
老家屋前有棵梨树,站在梨树下眺望,数十米远的对面山脚处,是父亲的坟茔。
父亲去世于2014年暮春,当时梨树上已结满小果实。如果晚走一段时间,他一定能吃上水汪汪、甜丝丝的梨子。
梨树是父亲亲手种的。有一次,在外打工的邻居回村,送我一个梨子。我拿回家,切成四瓣,一家人吃得美滋滋的。父亲意犹未尽地说:“这些梨核不扔,种下去,咱家每年都能吃上梨了。”我不知道父亲是否真的用了那个梨核的种子,反正第二年春天回家时,家门口就多了一棵梨树。
梨树很争气,次年春天就开出了白色小花,花谢后结出十几个小梨子。那时我在离家几十里远的乡镇上求学,一到周末就想尽快回家,看梨子成熟没有。终于有个周末,父亲拿给我一个梨子:“那帮小娃子果子还没熟就开始摘,我看长不住,赶紧摘下来给你留着。”我拿着梨啃了起来,梨并没有完全成熟,有些硬,但我分明能感觉到,里面有一丝父爱的甜。
可惜在吃到梨子的下一年,我就考上高中到县城求学了。生活在城市里,我渐渐遗忘了它。再后来到外省上大学,在外省参加工作,梨子都快吃腻了。虽然偶尔会想起老家房前的那棵梨树,但绝不会为吃一个梨子专门回乡。
常常感到无奈的是,生命里一些曾经很重要的东西,往往会随着我们的走远而渐行渐远。
2015年春天,父亲去世后的第一个清明节,我赶回老家给父亲上坟,竟然惊奇地看到房前那棵梨树,一树繁花,正在盛开。突然有些感动,原来这些年,无论我在与不在,梨树每年都在年复一年地开花结果啊!
父亲去世后,母亲随弟弟在城里生活,我家的老房子再没人居住,门前的荒草长了一人多高。但父亲亲手植下的这棵梨树,依然在用花开花落,坚守着我们的过去。望着那树繁花,突然就想到了苏轼的诗句:“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父亲种树时,我还是名少年,而今二十多年过去,梨树依然每年在开花结果,父亲却已不在人世,真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啊,生命的短暂让人嘘唏不已。
梨花风起正清明。这几年,我每年都会在清明节赶回老家,一方面是给父亲上坟,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那一树繁花。它总会让我想起父亲,想起在老家生活的那些岁月。
在梨树下,看房前房后静默的大山,看不远处父亲的坟茔,再也回不去的故乡,再也不能见面的父亲。当我归来时,好像只有这一树繁花,能代替他们向我传情,又好像是只要这一树繁花还在,故乡的根就还在。
(作者为郧阳人,目前供职于河南濮阳日报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