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长明
还没进老家院子，院墙上蔷薇已吸引了我。绿色的叶，粉红的花，微微的风，淡淡的香，加上阳光的神来之笔，写下水墨丹青，记录下婷婷摇曳的花枝，像极了我当时的心情，因为又回到了老家。
这几株蔷薇是三年前我从花鸟市场买回种下的，如今已爬满墙头，成为养眼养心的靓丽风景，真的是人间四月芳菲尽，满架蔷薇一院香。
喜欢在院子里种花，还是受母亲的影响。在我的记忆里，母亲就喜欢在房前屋后种花种果树。有鸡冠花、牡丹、芍药、月季、干枝梅、菊花等，什么好看就种什么。院子里还种了柿子树、枣子树、葡萄、橘子树，菜园里还有花椒树。可以说，老家的每种花每种果子都陪我度过了快乐的童年时光。
其实，院子里还有一棵杏树，那是我读小学一年级时从三姨家杏树下挖回的苗子，当时瘦瘦弱弱的，但长得很快，在我读初中时就已经有碗口粗了，每年都结很多的杏子。到果子成熟时节，金黄金黄的杏子都掩映在青枝绿叶中，微风掠过，杏子忽隐忽现。这是我第一次种果树，所以特别关注，看着它一年年长高，结的果子越来越多，心里洋溢着一种特别大的成就感。可惜的是，在我读高中那年，因为家里建房需要，杏子树被砍掉了。那是留在我记忆里的一棵果树，每到吃杏的季节，看到杏子就会口舌生津，又会让我想起那棵砍掉的杏树。
母亲是勤劳的人，不仅是种庄稼的一把好手，还体现在养花种树上。只要花苗种下，一有时间，母亲就会给苗子松土、除草、施肥、除虫、浇水，所以母亲种的花，都比别人家好，花朵更大，花期更长。树也是一样，都被母亲管护得很好，每到冬季就会修枝，并在树干下部刷上石灰水防虫。所以我们家房前屋后一年四季都有花，每年都有枣子、柿子、葡萄、橘子等果子吃。要知道在困难时期能有这些果子吃，那真的是一种幸福。毫无疑问，果子也吸引了很多孩子，还不等果子成熟，总有孩子留恋在果树下，总有大人喊孩子早些回去，也总有孩子为此受训挨打。
母亲除了喜欢养花和种果树，还特别喜欢竹子，可能是受父亲影响，她对竹子情有独钟。我小的时候，竹园规模还很大，据说竹园有近百年的历史，竹子也很粗，到后来随着砍伐，竹子越来越少。到如今，老家宅子的门前都还有竹子，现在想一想，那也是母亲爱竹护竹的结果。小孩子摘果子吃，母亲从不在意，接济穷人，母亲从不吝啬，一个村的人从门前路过，让人歇歇脚，敬茶递烟十分慷慨。但你向母亲索要一根、两根竹子，她就会跟你讲一大堆道理，打消你要竹子的念头。实在抹不开情面，就指定那些弯的、细的竹子让别人砍，就那样母亲还心疼不已，念叨好几天。
到了出竹笋的季节，母亲一有空，就在竹园里查看出笋情况，不准别人也不准我们进竹园，怕弄断了新出的竹笋。看到那粗粗壮壮的笋子从地里拱出来，一天一天拔高，我能感受到母亲眼里的喜欢，心里的快乐。那个时候，经常有人趁我们家没人时，偷砍竹园里的竹子，但母亲一回家总能及时发现，我还好奇母亲是怎么发现竹子少了的。遇到这种情况，母亲会到左邻右舍那里打听谁砍的竹子，看似不依不饶，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即便知道了，事情也过了，母亲也不会追究，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知道母亲会做饭，但不知为什么，我对母亲做的菜一点记忆都没有，苦思冥想都没搜寻到半点结果，这不能不说是遗憾。但对母亲做面食印象特别深，包包子、包饺子，做火烧馍、做油馍、做手擀面，样样精通，无所不能。印象最深的当属手擀面和油馍，每年家里新麦子收了加工成面粉后，一定会先做一次手擀面，好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母亲和好面后，会用一根一米左右的擀面杖把面团反复擀压，将一坨面变成一个大大的薄饼，再反复擀压，饼子又变成一个更大更圆的面皮。来来回回擀压，上下翻飞，左右揉搓，面皮已变得很薄，基本上已大功告成。当面皮上再被撒上一层面粉，反复折叠几次，就可以用刀切成面条了。手擀面可宽可窄，可薄可厚，完全凭个人爱好来决定。煮面时锅里水放宽一点，待水开丢进面条，再等面条浮起来已经可以吃了。母亲的手擀面，吃起来筋道，麦香味特别浓。吃了面条再喝碗面汤，这叫原汤化原食，让人特别满足。
新麦子收割后，除了手擀面，母亲一定会做油馍犒劳全家。在困难时期，吃油馍略显奢侈，但母亲一定会做，因为我们都馋这一口。采来新鲜的花椒叶、小香葱、小茴香洗净晾干切成细末，再加辣椒面调好味，淋上新加工的菜籽油备用。这个时候母亲会将揉好的面团用擀面杖擀压成薄薄的一层，再把调好的作料均匀铺在上面，卷起来后又拎成麻花状，再摁压成饼状待用。过去家里孩子多，做饭都是用大锅，当锅烧热，控制好火候，母亲会往锅里淋上菜籽油，再把面饼放进去，又用手掌迅速从面饼中间向四周碾压，这可是个技术活，动作要快，手法要熟练，不然锅会烫着手不说，馍也会厚薄不匀。随着母亲手法加快，馍在锅里不断旋转越来越大，香气也越来越浓。等馍成熟时不仅两面焦黄，用筷子一挑还是一层一层的，外面焦黄，里面酥软，香气四溢。记得小时候特别馋这个，只要听说家里要做油膜，放学后一定不会贪玩，回家后就会守在灶台边等着馍熟。
想一想，那时一个油馍都能让我回味好长时间，母亲做什么都好吃，用现在流行的的话说，那都是妈妈的味道，是家的味道，是乡愁的味道。
母亲因病去世已经8年了，享年81岁。8年里忘掉了很多东西，却忘不掉母亲，忘不掉母亲的油馍，还有手擀面，忘不掉母亲一针一线给我缝制的衣服，做的千层底布鞋和鞋垫，忘不掉她叮嘱我的每一句话。
母亲节，想起母亲，仿佛她从未远去，母爱也从未缺席。
（作者地址：房县人社局干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