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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木情深

时间:2020-12-26 09:27    来源:十堰晚报  字体:  打印  播报

兰善清

编者按:每到冬腊月,沉寂的乡村就喧腾起来。货郎们走村串户叫卖麦芽糖,杀猪宰羊的声音此起彼伏。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在村民们眼里是年的前奏曲。这一天,家家户户会煮腊八粥,给果木一一“喂”上,期待来年硕果累累。这些美丽的乡俗渐渐远去,然而那些温情的时光从未褪色。岁末弥漫怀旧的情绪,编者特意挑选一些温情作品,让读者在寒冷的冬夜重温往日情怀。

作者简介:兰善清,中国作协会员,出版散文集《笔照心海》、《我写故我在》、《万古一地·郧阳》,报告文学集《浴水重生》、《创业之路》、《郧阳雄风起长岭》。曾在《中国作家》、《人民日报》等报刊发表作品。

吃了腊八饭,果子结成串。

腊八粥煮好,母亲让喂房前屋后的果木。

枣树已落叶,赤身裸体,树梢几个猩红的枣子还在寒风里精神饱满,招摇逗人。我用镰刀在树根褶皱处砍几个刀口,类似嘴巴,填两筷子粥进去。

“香么?”“香!”枣树光溜溜的枝随风摇曳!

我又给石榴喂了,木槿喂了,柑橘喂了……我不会漏任何一棵,都是好兄弟,好姊妹。妈妈常说牲口:“打一千骂一万,三十中午给顿饭。”这果木们也没少挨打,对它们的恩爱提前到腊八了。

我家落住它们就落住了,有父母们植下,有鸟们衔来,还有它自个生来。

枣树不显年龄,与年俱增,不见老。树干挺拔,树枝婆娑,锐利的针刺在秋冬显得张牙舞爪,春天叶子一出,就被掩映,在你偷摘枣时会冷不防刺一下,划道血口子。枣花不比其他果木迟,满树披绿,枣花羞涩而出,淡黄的米粒洒满层层叶间,清淡的香气弥漫场院。之后,针尖大的青果,一串串,一挂挂,花与果一比一的交接。果子出世到成熟一点都不着急,它似乎笃定了果子最终不会辜负于人,早点晚点无所谓。伏天过了,燕子孵了几窝都飞了,枣子还是那个头。秋风接管了田园,日头改变了脸色,枣子这才有了劲头,有一颗的脸微微红,一串开始红,接着朝阳的那半边树冠全红。

木槿花早在麦收就开了一茬一茬,巴掌大的红紫花朵不为招蜂,不为引蝶,不为果实,只为饭桌那盘菜。母亲常常一摘大半篮子,炒一大盘子,还浇点稀面给花糊上,摊煎饼。黄焦的饼里是稀松的木槿花,软和酥完美搭配,这顿饭吃得绝对过年似的余香满口。其实,南瓜花、金针花、槐花、榆钱也都可以有这种吃法,也都不输它的美味口感,但那些花似乎原本都不是为人口福而开,倒是这木槿花,诚心诚意开给饭桌,旧花新花持续,父亲的风味煎饼一再品尝。

石榴树正对着门,从场院边的石坎里爬出来,身子先是平出一截,再扭身向上,挣得树干就有些扭和拧。两个分支,都有碗口粗,树冠下可以歇荫。春天都快打烊了,石榴才拱出一些精致的绿叶,绿叶深处蹦出一点红,那就是石榴最妖娆的青春,好饭不怕晚。石榴花本来就娇艳,再配上个香炉样或花瓶样的造型,而且花口还带着锯齿样的牙边,这花瓣和花蕊欣欣然呈现,真够美不胜收的。石榴多籽,整个石榴树却不属于多子多孙那类。红艳艳一片,满树火爆,其实真正成为石榴的屈指可数。花与果一开始都分得很明了。结果子的花,它的肚子开始就显形,像女人怀孕肚子有些鼓,随着花瓣的飘落,香炉样的肚子就一天天圆而大。不结果子的花,肚子小得可怜,越长越抽,直至最后落地。石榴从铜钱大到鸡蛋大到拳头大到小葫芦一样大,它要怀孕整整一个夏天还要搭上大半个秋天,比枣子还要迟。所以,枣子挨打的时候它在一旁看笑话:“活该,谁让你枣(早)的!”石榴完全成熟的时候,它自个儿都笑炸了,露出粉红的籽。女人们常常拿自己的牙与这石榴籽比。

柑橘攀着时间做亲戚,总不会被时间的鞭子抽打。老早就一头馨香的米花,杏子挂果它也跟着挂果,杏子早都吃完了,柑橘依旧还是青蛋蛋,不着急。也许是等柿子吧,直等到柿子一背笼一背笼朝家背时,它的金色油光瞬间从墨绿叶子下释放出来,高调亮相了。柑子大而皮粗,有身癞蛤蟆那样的鸡皮疙瘩,瓤大,微酸,没事,搁几天就甜了。桔子在柑子面前显出女性的俏丽,细皮嫩肉,甜蜜可人,掌中可把玩。

那棵杏树一定野生,根扎在石头上,周边没一捧像样的土。除了腊八我给它一筷子粥,还有谁会想到它呢?当然,吃杏子的时候会有人想到,想到攀它的树顶,给它掠夺一空。春天它与周边的野桃树一同开花吐叶,那绿叶和粉红的花都艳丽出彩,谁配谁都是绝配。布谷鸟四下飞,打麦的连枷声响彻云天,杏子赶场似的一夜之间完全变黄、变软。母亲说这是一树小麦杏,在第一场麦子收割的时候它必定应时而落,不及时摘都给蚂蚁做好事了。我对这树杏子特别有好感,饥渴的时候,摘一捧坐到树下,手指一捏即开,杏核干干净净脱落,两瓣又沙又甜的杏肉到嘴里立马就快意了胃口。村人说:“桃饱杏伤人,梅子树下抬死人。”杏子多吃伤身体,我多次验证我们这杏养人,属于杏中上品,可以当点心。

房背后是两株情侣柿子树,伟男子的这棵是普通型,果子椭圆。正常年景,结一千多斤,旋出的柿桃挂满一面墙。高枝上垒了一个硕大喜鹊窝,这条沟的喜鹊一代一代在此出生,无数喜鹊认了它为故乡。另株柿子小鸟依人,偎依大树,幸福得不要不要的。它的作品是带有一圈花盖的罐罐柿,颇有工艺。自小到大,成熟到掰开即吃,都是青色。不明就里的人疑惑:这柿子咋一辈子都长不熟呢?

右边几棵顶天立地的榆树自觉自愿做了旁边一架葡萄的身子骨和顶梁柱。葡萄有些年纪了,藤子都有两把粗,枝蔓年年伸展,在榆树之间自由攀附,织就了一个很大的葡萄棚屋。我们几个孩子没事了,就坐到那个最粗的龙形的藤子上摇晃,边摇边念着:“摇啊摇,摇到外婆桥!”七月七,牛郎会织女,织女提起衣裙,踏着鹊桥一家人喜相逢。很多话要说,又不能被王母娘娘听到,只能悄悄说,他们的悄悄话能在葡萄树下听到。真是这样么?为什么一定是葡萄树下?七夕,我和我姐坐到葡萄藤上,天湛蓝湛蓝,星星个顶个出来,织女星特亮,眼睛总在眨巴,牛郎星也莹莹可鉴。盯到夜深人静了,依然没听到啥,但我怀里落入了故事。

果木树房前屋后站立不移,一生一世。

它们硕果满枝,我们儿孙满堂。

( 责任编辑:李珊    新闻报料:8110110    版权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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