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运飞
小县城进行旧城改造，父亲的房子在拆迁范围内。老父亲积极响应号召，支持拆迁，在离县城不远的农村租了房屋，准备搬家。前几天，在整理物品时，发现一个精致的小木箱，里面有几张收拾整齐、散发着些许霉味的粮票，让我们备感惊奇。
父亲今年82岁了，颤巍巍地抚摸和端详着这陌生而又熟悉的粮票，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1949年解放，国家一穷二白，物资十分短缺。为加强计划管理，所有东西都凭票供应。买米要粮票，吃糖要糖票，吸烟要烟票，喝酒要酒票，就连买火柴，也要火柴票。粮票自然是所有票证里最重要的，因为它关乎吃饭问题。父亲的大半辈子里，都离不开粮票。
到了上世纪70年代，我们县城只有一家饭店，名叫国营饭店。店里的包子最好吃，包包子的大嫂练就了一双巧手，包的包子皮薄馅多。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出锅，趁着热乎劲一口咬下去，红色的辣椒油伴着浓香的汤汁融化在口中，那叫一个香。虽然1个包子才卖1两粮票加5分钱，但舍得去吃的人寥寥无几。花钱是一方面，主要是买包子需要粮票。那时的粮票都是按人头供应，我家7口人，每月只有72斤粮，常常吃不到月半就光了，偶尔吃个包子算是“过大年”了。
每个月最头痛的事莫过于买粮。全县的粮食供应都在县粮食局，无论天晴下雨，还是酷暑严寒，粮食局门外排队买粮的人总是络绎不绝。我家姊妹多，每次排队都是几个娃轮流换班，有时一排就是一整天。冬天天气冷，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若是碰上下雨天，头发和裤子都淋得湿透。
粮食局主要供应三大主粮：大米、玉米和面粉。大米最受欢迎，也是最先卖空的。可谁家买回去也不蒸上一锅纯白米饭，都得垫上大半锅红薯或南瓜，上面只浅浅地铺上一层大米。俗话说“瓜菜半年粮”，目的是为了耐饿。
为了改善家里的饮食结构，母亲想着法儿做些“新鲜饭”。所有饭里，数“面面干饭”最受一家欢迎。母亲先将苞谷用石磨碾成米粒大小，再用冷水泡发，开水煮到八成熟，捞起滤干。掺上大米，搅拌均匀，上锅蒸熟。有时锅里放点油，加点葱花姜末，爆香炒制，出锅时别提多香了。
1985年开始，国家取消农产品统购统销制度，这一举措激发了农民生产的积极性，“米袋子”“菜篮子”逐渐丰盛起来。到了1992年，国家逐步取消计划供应粮，实行议价供应，粮票也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
如今，从箱子里找出尘封已久的粮本和粮票，让人备感亲切。回想起那段岁月，感慨瞬间涌上心头。70年过去了，市场繁荣了，经济振兴了，国家富强了。如今，想买什么都买得到。子侄在外地工作，经常给父亲买些小吃寄回来。有武汉的“周黑鸭”、孝感的麻糖、新疆的大枣、天津的大麻花、北京的绿豆糕，家里摆得就像一个副食店。父亲的牙齿掉了，胃口也差了，可一小块零食嚼在嘴里，心里是满满的幸福感。
每次回家，我们都叮嘱父亲要注意身体健康，隔夜的菜要倒掉。可父亲从没倒过剩菜剩饭，有时桌上掉了米粒，他也会捡起来吃。父亲说：如今赶上好时代，生活富裕了，可每一粒粮食都不能浪费。珍惜粮食是父亲一辈子养成的习惯。
父亲是熬过苦日子的人，吃不饱、穿不暖的问题曾经困扰了他大半生。如今条件好了，有吃有穿了，但父亲老了，母亲也于去年离开了我们。这些粮票是父母节俭生活的见证，也是迈向新生活的开端。虽然家里的日子逐渐红火，但我们仍然保持勤俭节约的家风。有时我也会给女儿讲讲姥姥姥爷过去的故事，让她学会敬畏、学会感恩，要将这段岁月铭记心中。
作者单位：竹山县市场监管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