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颜克存
我的父亲是个庄稼汉子，常年与土地打交道，没什么文化，一辈子勤劳节俭。从我有记忆开始，父亲的形象就与勤劳和“小气”两个词紧紧联系在一起。
说起父亲的勤劳和“小气”，那都是村里人赏赐给父亲的。因为在故乡那片儿，父亲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干，每年不论是春种秋收，父亲与别人家换工劳作时，父亲不仅不偷懒，还上赶着帮没有壮劳力的家庭挑大粪、担谷粮，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可另一方面，父亲的生活太节俭，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年四季除了逢年过节之外，难得上街买二两酒和几斤肉吃，衣裤也是缝了补，补了缝，补丁摞补丁都不舍得添件新的，也因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在邻里之间赚得了个“小气”的名声，一路从村里传到了家里。
对于父亲的勤劳，我曾一度为父亲感到骄傲，他的任劳任怨和乐于助人感染过我，触动过我的灵魂，使我深深地懂得了劳动之美，拥有了追求幸福生活的能力。而父亲的“小气”，虽然符合父亲的生活状态，但我却实在不喜欢，每次听别人说起，尽管父亲自己从来不在意，我却总有一种感觉，认为那是别人对父亲的贬低，觉得很没面子。为此，我也曾多次恳求父亲，让他多买几件好看的衣服穿穿、多买几箱啤酒喝喝、多称几斤肉吃吃，大方几回让别人看看，改一改“小气”的形象，可父亲每次都是笑笑，从来不听。
记得有一次我和小伙伴一起玩，他太调皮，总是抢我手里的东西，我嫌他太过分就没有给他。于是，他开口就来：“你真小气，就跟你老爸一样，都是个小气鬼。”听了小伙伴的话，我难以下咽，心里憋足了一口气，顿时就和他打了一架。之后回到家里，我又把这事跟母亲说了，还向母亲抱怨：“别人都说爸小气，他为什么就不能改改，难道就不能大方几回让别人看看吗？还有，您也不劝劝他，总被别人说小气，这活的哪有面子嘛！”听了我的话，母亲看出我的满心委屈，语重心长地告诉我说：“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啥说啥，你不要太在意不就行了。再说你爸是不是真的小气，难道你不知道？他省吃俭用给你买新衣服、新书包、新文具，每次上学都尽可能多给你一点生活费，每学期总是早早地把报名的学费给你准备好，这还不大方？”母亲的一番话点醒了我，仔细想想，在外人嘴里小气的父亲，确实对我挺大方的，一点儿也不小气。
还有一次，村里的一户人家由于家庭突遭变故，生活一时难以为继，过得非常困难，村干部看在眼里，就号召村民捐款帮助他们渡过难关，父亲这一次二话没说，就把他给我预留的学费都捐出去了。当我知道父亲捐款的事后，有些惊讶，第一次为父亲的大方而感到骄傲，觉得脸上特别有光，想着终于不会再被别人说“小气”了。可我才高兴了没多久，父亲就因我要上学报名而缺钱不得不去低头向别人借钱。当然这一次，他确实如我所想的一样，没有被别人说“小气”，但却落了个“傻子”和“老实”的称号，甚至有人直接和父亲开玩笑说：“你不是一直都很小气嘛！怎么捐款的时候那么大方啊，是不是打算将来认个干亲啊？”父亲面对别人的玩笑话，依旧是不在意，依旧只是笑笑。
后来我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自己拿工资了，家庭条件也较之前改善了不少，平日里花钱的地方多，有时候免不了大手大脚，父亲看到后不止一次地告诫我，要我学会适当的“小气”，不能太“大方”，要把不必要花的钱留下来办必要的事。他还对我说，要在生活中把握好度，该小气的时候小气，该大方的时候大方，只有这样才能过好幸福的日子。直到此时我才明白，其实“小气”的父亲不是真的小气，他的“小气”背后藏着一份大气的爱，只不过不容易被我们看到罢了。
作者单位：郧阳区二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