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湘毅
每天早晨，只要不刮风下雨，在我们小区楼下，总能看见一对老夫妻。男的六十多岁，女的年龄和他相仿。男的推着轮椅，上面坐着他的妻子。
有好几次，我出门上班，或是周末到菜市场买菜，都能迎面撞见他们。
男的喘着气，喉咙里吭吭地响，像是有痰堵着。他费力地推着轮椅，嘴里时不时地念念有词，像是跟妻子唠叨些什么。妻子则微笑着点头，像是心领神会一样，那表情流露出满满的幸福。
有一回，黄昏，我从他俩的背影望去，感觉他们两个黑影在追赶落日的脚步，像要一直追到天边。
听物业公司的老王说，这女的以前在49厂上班，因为一次车祸瘫痪了。从此，这男的就一直照顾着她，算算也有几十年了。
我也会偶尔在菜市场单独看见他。穿着一身米白的工作服，背着个大口袋，买这买那，在人群拥挤的狭窄菜市口跌跌撞撞，像是在赶急的样子。我想，他可能是在赶时间，回去给老伴做饭什么的。
忽然有一天，我在自家听到有人在唱歌。开始以为是谁家放的录音机唱片，可再细听，是原声，标准的男高音，音色酷似男高音歌唱家廖昌永。那是我第一次在现场听到的男高音，唱的是《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嘹亮，高亢，带着浓浓的乡愁。
后来，才知道，这声音出自那男的。年轻时，男的也是单位上有名的文艺活跃骨干，天生一副好嗓音，是他们厂众多女青年追逐的偶像呢。可是自从妻子出事后，他就没有时间和精力继续自己的爱好，一门心思照料着她。轮椅是他俩几十年夫妻感情的见证，一路相伴，穿越人生漫长的岁月，情真意切，催人泪下。
因为老伴有病，他俩没有孩子。男的老把她当闺女，哄她，逗她，陪着她有说有笑。寂寞时，他就给她唱歌，像年轻时那样。每当这时，老伴就笑，开怀地笑，笑着笑着就不知不觉掉下了眼泪，有一次，她竟紧紧抓住他的手放声大哭起来，咆哮着：“你走吧，别管我了！是我拖累了你呀！”
生活还在继续。这不，小区为庆祝建党百年举办了一场文艺表演节目，老老少少众多文艺骨干纷纷登台亮相，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压轴节目是男女声二重唱，表演者正是那对恩爱夫妻。伴奏响起，只见男的推着轮椅上的妻子缓缓而行，边走边唱，是《夫妻双双把家还》。男声高亢嘹亮，女声细腻婉转，一上一下，一前一后，悠扬的歌声飘出舞台，一直到高高的天上。
那是爱，那是情，那是人生最贵的礼物。我坚信。
（作者地址：和昌豪景湾小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