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在望
外公去世的时候,我还在念小学。那晚,表姐来我家报丧,母亲站在灶前泪眼婆娑。
外公一直生活在郧阳农村,而我从小就在十堰长大。听母亲说,外公话少,三天都难讲一句话,而我也不是多话的人。在我小的时候,外公从乡下来过我们家几次。我记得他穿着一件青布褂子,但是咋就想不起一句我和他的对话呢?
外公一个人的生活很苦。年迈的他,血压高,视力也不好,整天拖着病躯在田间劳作。家乡的路不好走,出趟远门得走几十里才能搭车。外公每次来看我们,总要给我们捎点土鸡、香油。一路上,他挑着担子晃晃悠悠,要歇多少次,要擦多少汗,我不晓得。
每回外公在我家,顶多歇一夜就走。母亲留他,外公说,你别留我,我想来就来了。外婆不在了,老家的牲口没人喂,外公放心不下急着回去。母亲只好带着我,先把外公送上车,再送我去学校。
上世纪九十年代,母亲在厂里的工会做卫生,每月百十块钱。我体弱多病,经常跑诊所打退烧针。家里再困难,外公临走前,母亲总要挤出二三十块钱塞给他。他每回都推,但拗不过母亲。外公把钱小心地包在旧手帕里,生怕那些钱像酒似的,露出来就挥发了。
有一次,趁外公午睡,我在他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荷包,里面有层层包裹着的几十块钱。我偷偷从中抽出两张皱巴巴的十元钱,然后再恢复原状。这样的事我干过几次,一次也没被他发现。那些钱外公攒了多久,发现丢钱后又是怎样的伤心、自责,当时的我想不到这么多。
时间真快,外公离开我们10多年了。我也从一个淘气的孩童变成了沉稳的青年。10多年了,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那时,我总这样想:外公年纪大了,看东西模糊,发现不了。现在想想,或许外公早知道是我偷了钱吧。他想到我们家也困难,就没吱声儿。无论何时,盯着那张我5岁时和外公,还有母亲三人合拍的照片,我就只能保持难言的沉默。
原谅我吧,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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