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发祥
“哦……嗬，过来哦！”正在吆牛耕地的王政启老汉，发现一行人正在田埂上踏着露水朝自己走来，王老汉一愣，把扶着犁把的手轻轻一压，犁铧便深深地插进土壤里。“哦、哦……哞！”政启老汉口里吆喝着停了耕牛，扶着犁拘谨地打量着仿佛在哪里见过的陌生人。
“政启叔，这几位是县里的领导。”打招呼的是村主任周学，因为干练勤劳处事公道，被村民推举为村主任，“领导们正在全乡搞精准扶贫调查，想和你老谈一谈哩！”
“老哥子，你可别听周主任瞎侃。我们哪里是啥子领导哦，按照上级全面推行农村脱贫攻坚要求，我们是来看看情况，摸摸底子呐。”一位四十余岁，穿着解放鞋，头上戴顶草帽，脖子搭着一条白毛巾的中年汉子接过话茬。
政启老汉这才缓过神儿来，刚一句“县领导”着实把他急出了一头冷汗，县里领导他只是听过却没见过，乡镇上的干部倒是在好几年前见过几回。
“面前这人哪有干部派头嘛，八成是学娃又在糊弄老汉吧。” 政启老汉心想。
“周主任，你带着毕主任他们到其他村组转转，别在这里帮倒忙了，我上午就在这里！”“毕主任，你们几个也随机找几户看看，得掌握第一手资料，为下一步工作垫好基础。”中年汉子用商量的口吻吩咐和他一起的随行人员。
“这人八成还真的是县里领导吧！不会！县里大干部咋可能和我这泥腿子这么亲切哩？”等周学他们一走，政启老汉心里又犯嘀咕。
“老哥，耽搁你干活了。来，多年没有犁过地了，你先歇一会儿，我来驾几趟试试。”中年汉子说罢，弯腰卷起裤腿，伸手从还在愣神儿的老汉手中接过鞭子扶着犁把，稍带点劲儿一提，“走……”犁铧便脱离深土层，在耕牛的牵动下均匀地翻耕着土地。
仲秋的太阳依然火辣，闷热的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新翻后散发的腥味和没腐烂彻底的庄稼杆青草气息。
板结的田里，两人轮流掌犁翻耕，都也汗流浃背了，两头驾犁耕牛也“呼哧呼哧”累得放慢了脚步。
政启老汉在刚才耕地闲聊时才晓得“干部”和自己是“一家子”，也就在不知不觉中丢开了初见面时的拘谨。
“一家子，要不咱们歇一会儿吧！”政启老汉关切地招呼道。“老哥，你先去凉快一下，好长时间没有这么痛快的流汗哩。”“老兄弟，农活干不完，别把您累着了。”“老哥，俗话说城里忙腊月，乡里忙八月，早耕早种，庄稼人本份哩。”“老兄弟咧，再这样干下去，我这两条牛也受不了哇。走，我们到阴凉地凉快会儿，让牛也喘口气……不对、不对……我是说……”
“哈哈哈……”旷野里传来爽朗、开心的大笑。
树荫下，两人开心地聊着家长里短、村里状况、一年的收入和农民最盼望最想改变的一切。中年汉子一边聊着，一边把记事本放在膝盖上不停地写着。
闲聊中，政启老汉这才确信，眼前这敦厚和蔼、宛若多年未上门的亲戚的中年男子，是县发改局的干部，是带领工作队深入农户走访、了解掌握第一手资料而来的。
“这下有盼头了。”收工回家途中，启政老汉自言自语：“这县里干部和我这山里老头要结对子、搞包联？啥叫对子嘛？嗨，不想了，反正就凭这个能放下身段和我这泥腿子聊得到一起的人，攀上这样的亲戚肯定不是坏事。”感觉犁弯压得肩膀痛，老汉用力向上挺了挺，将肩膀上的犁具挪了一下压在肩上的位置，用手中鞭梢轻轻地抚了一下翻耕了一亩多的田地，对走得懒散的耕牛说：“快点走吧，明年你们就不用劳乏了，今日刚攀了一门还不算熟悉的亲戚说了，明年耕地用铁牛，连你们以后也不用再劳累了咧。”
一阵清凉的微风吹来，政启老汉又惬意地挺了挺腰杆……
（作者单位：郧西县作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