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清明到，慎终追远怀故人。来到弟弟的坟前，挂上一串“清明吊”，点上几张火纸，袅袅青烟里，弟弟那熟悉而久违的面庞又浮现在我的眼前，脸上似乎还清晰地留着我的巴掌印……
弟弟小我4岁，因为先天智力障碍，没有进过一天学校门。
上苍弄人。母亲作为我们哥俩的守护神，却在我10岁、弟弟刚满6岁那年，撒手去了另一个世界。父亲在外忙于生计，照看我们的任务就落到了爷爷奶奶身上。但弟弟最依恋的人还是爷爷和我。
18岁那年，弟弟挨了我一记耳光，竟成了我们兄弟的最后诀别，也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痛。
那是2003年，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弟弟变得越发反常，狂躁易怒，不服管束，还经常独自四处乱跑。那时的我在镇上帮着父亲和继母打理门店，弟弟仍在老家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他每隔一段时间会独自跑到镇上跟我们住几天，然后再独自跑回去，从未走失过。这年秋忙时节，弟弟从老家过来了，我正忙得不可开交，没有过多的精力来应付我那多事的傻弟弟。弟弟也许是无聊，趁这天下午我刚忙完、正精疲力竭地坐在椅子上歇息时，突然拿了块木板来敲打我，我喝斥他走开，他又朝我吐口水，几次三番激得我火冒三丈，压抑多日的郁闷情绪瞬间爆发，咆哮着冲他扬手就是一耳光，殷红的指印重重地烙在弟弟瘦削的脸上。
这一巴掌果然奏效，弟弟愤然离开我，骂骂咧咧地朝着老家的方向走了。气头上的我没有管他，晚上也没有给爷爷奶奶打电话确认他是否到家。次日早上，父亲打电话回去，才知道弟弟一夜未归。父亲着急了，让我在家看店，他们分头去寻人，但直到傍晚时分仍没找到。吃过晚饭，一位老家人给我父亲打来电话，说在邻镇看到一则认尸启事，像是我弟弟。父亲一行当即赶往现场，果然确认无疑——原来，我那可怜的傻弟弟在离家出走的当天晚上，迷失在邻镇的大河边遇难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许多往事已在岁月的风化中漫漶不清，唯有这一记耳光历历在目，如同压在我心底的石头，令我隐隐作痛。对于弟弟的死，我是有责任的，是我那一巴掌打得他负气出走而丧命。这是我终生的遗憾和无法救赎的罪愆……
（作者：孙翼 地址：郧阳区白浪集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