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吗？你说你是个庄稼汉，一辈子就守在这儿了。果然，你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
你还记得吗？我小时在老家住，奶奶烧饭时，我就去山岗上喊你回家吃饭。你喜欢吃豌豆黄豆擀出的杂面条，清水煮熟，捣碎大蒜、红椒、青椒，抓一把葱末，滴上几滴醋。你吃起来呼噜呼噜响，汗珠子直滚。你还说，要是想你了就大声喊你，你听到了就用力咳嗽一声。如今，要是我在山岗上喊，还有人应吗？好久没在山岗上听见你的咳嗽声了。
你耕耘过的土地，你还记得吧？匍匐在土地上的花生秧、红薯秆、豌豆苗，每年都一样绿，可就是等不到你笑着说：“今年长势真不错。”
你好久没去菜园除草，沾着干泥土的锄头和那条泥泞的小路都在嘲笑你懒呢！菜地旁那块大石头肯定很想念你那顶会流汗的草帽。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清明带我一起去上坟？那时我还不懂，现在我想起宋朝诗人胡时中的《清明行》了，诗中写道：“忆昔父母康健时，清明携我上丘垅。如今清明我独来，却将小儿拜先冢。凝情东风泪满衣，江山虽是昔人非。儿儿问我悲何事，此意他年汝自知。” 记得我七岁那年，你身体康健，笑声也爽朗，双手举着我看耍龙灯。
记得我十三岁时，性情文弱，看见几个淘气的男孩欺负一只小狗，急得哭又不敢上前，你一手抱着小狗崽，一手牵着哭哭啼啼的我，竖起眉毛训斥那些孩子。 可是那年夏天，你已经跛了左脚，手也止不住地颤抖。我把饭端上桌时，看见那盘炒南瓜丝打翻在地上，你低着头沉默，好像犯了错的孩子。我心里一酸，也没能说出话。 以前他们逗我说：“露露，你爷爷犟得像头牛是不是？”现在已经没人再提起了。
今年春节，门前挂了灯笼，贴了对联，几场雪铺满了院子，冷飕飕的。我靠在门上，四处望，好像能看见六七岁时的自己矮墩墩的，追在你屁股后面，干什么都想掺和一把。爷爷，你还记得吗？
如今，清明冷雨敲窗，孙女好想您！爷爷，你还记得那些如烟的往事吗？
（作者：郑露 地址：张湾区大岭路29号里A1二栋三单元50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