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礼春
神农架，对于一个从未去过的人来说，它充满了神秘感。因为这个号称 “华中屋脊”的地方，有着莽莽苍苍的大山和茫茫无际的原始森林，有金丝猴、娃娃鱼等多种珍稀动物，更有着充满传奇色彩的野人传说……
上世纪六十年代，我还处在懵懂的少年时代，就听说了神农架的神秘。当时，我听大人们说，那里有着鲜有人踏入的原始森林，腐败的树叶层层堆积，久而久之产生了一种瘴气，人们一旦进入就很难出来。还说，原始森林里有很多野生动物，比如水桶一样粗的大蟒蛇。还有一个到过神农架的人告诉我，那里野生的柿子成熟后掉在地上都无人捡，金黄的铺满一地。此外，山上到处都是野生的板栗、猕猴桃，多得随手就能摘到……这对于正嘴馋的我有着很大的诱惑。
正是因为神农架有太多的神秘色彩，所以，尽管我心里向往神农架，却一直不敢轻易走进它。直到2015年，我已过了花甲之年，才随着旅游大军走进神农架。可当我走进神农架时，我感觉神农架已不再那么神秘了，因为太多的旅游者、太多的喧哗将神农架的神秘冲淡了。
神农架有许多光环——号称 “世界地质公园” “国际生态旅游区” “亚洲生物多样性保护示范区” “人与生物圈计划中的世界生物圈保护区成员”。神农架在科学家眼中是 “绿色宝库” “物种基因库”“天然动物园”。独特的地质、气候造就了神农架动植物的多样性。当地动植物达3700多种，其中列为国家一二级保护的树种就达39种，有一千多种动物，其中珍稀动物就有67种。早在1900年，英国科学家威尔逊到神农架采集植物标本时，就赞誉神农架是 “花的王国，植物学家的天堂”。
神农架的生态环境是举世闻名的。可当我到了神农架后，开始对神农架的生态有了一些隐隐的担忧。我去神农架游玩时住在木鱼镇一个农户家中，他告诉我了很多关于神农架的情况。
木鱼镇曾经十分闭塞，住户不多。上世纪七十年代，木鱼镇还没通公路时，几乎与世隔绝。房东告诉我，他爷爷青壮年时，每年只出一次山，只为换回生活必需的盐。每年春夏之交，他爷爷就准备好一袋当地产的稀有药材，邀上几个村里的青壮年一同翻山越岭，沿着川鄂古盐道走上十天半月，到达四川省一个较热闹的集市后，将药材卖掉，换回一些盐，再徒步回来。他说，上世纪七十年代，他正出于少年时代，那时木鱼镇周围的山里，金钱豹、猴子、野兔、麂子、野鸡等动物经常可见，各种鸟的叫声十分悦耳。他们家那时在山坡上种有苞谷，每到苞谷灌浆时，他的爷爷就在苞谷地里搭一个窝棚守夜，以防野猪偷吃苞谷。那时，环绕木鱼镇的香溪水很清澈，里面鱼类很多，还有娃娃鱼……谈到木鱼镇过去的生态，房东非常兴奋；可谈到如今木鱼镇的生态，房东就连连摇头，他在为木鱼镇的未来担忧。
抬头望去，木鱼镇周围的山依旧那么葱茏，可是那山风却不再那么清爽了。昔日只有十来户人家的木鱼镇建起了一条绵延几里长的热闹街市。一到夜里，这条长街上华灯闪烁，人流如织，热闹程度不亚于大城市的步行街。我从一份资料上看到，现在每年到神农架旅游的游客达二百余万人次。而这二百余万人差不多都会在木鱼镇下榻，因为木鱼镇是神农架目前唯一的一个省级旅游度假区，神农架开发的旅游景点大多在木鱼镇周围。我也曾到附近的景点游玩过，每个景区都是游人如织。车辆拥挤，这么多人在这里自然会产生很多生活垃圾，进而影响到这里的生态。而且，木鱼镇的诸多商店中，除了餐馆、旅店外，还有很多是卖土特产品、旅游产品的，比如卖木雕产品的、卖蝴蝶等昆虫标本的，我开始为这里的过度开发而担忧。
虽然有上述种种可能影响当地生态环境的现象，但我知道当地大力开发旅游业的出发点正是为了保护生态。神农架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前，还是一个蛮荒之地。为了开发神农架，一批批青年被征招到这里修公路、伐木建设。上世纪八十年代，林区政府成立后，为了发展当地的经济，曾大力发展木材加工业，我在木鱼镇的房东饶氏三兄弟都被招到镇上的木材加工厂当工人。由于对林业的大力开发，使得当地的树木锐减。后来当地政府看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启动了保护工程。二十一世纪开始，神农架林区大力发展旅游业，以旅游业带动当地经济发展。在这样的政策下，木鱼镇变成了省级旅游集散地，周围相继开发了神农顶、神农坛、官门山、香溪源、天生桥、大九湖等景区，曾经鲜有人至的大山逐渐变得游人如织。
房东告诉我，在大力发展旅游业的号召下，他们三兄弟向银行贷款，在他们家原来的房屋基础上修建了能容纳六十余人的家庭旅馆。他们的家庭旅馆自2002年开业以来，每年夏季都住满了前来避暑旅游的游客，周围的旅馆也越建越多。为了促进旅游业发展，当地政府还针对冬季旅游淡季的情况，专门开发了滑雪场，并在海拔2600米的高山上建起了飞机场。现在，神农架已没有了旅游淡季。为了能开辟更多的旅游景点，林区政府新修了许多公路，目前，神农架林区境内的公路达1300公里。一条条公里逐渐延伸到大山深处，我在想神农架还能继续保持它的神秘吗？那些大山能保持远古以来的沉寂吗？
这股旅游开发热，我在木鱼镇能深深感受到。旅游确实使当地世代贫困的农民在经济上翻了身。但旅游的大力发展已使神农架不再神秘，甚至严重影响到神农架的生态环境。如何能在不影响生态环境的前提下发展旅游业，这是地方政府面对的一个新课题。但愿神农架能永远保持它的神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