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斯炜
张永生是秦巴山片区有名的作家、书画家，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但他的母亲仍然要求他坚持出门采风、写生。
据说张永生的父亲是个抗日英雄，离开家时张永生还小，所以张永生对父亲没有印象，便把他对父母全部的爱集中在了母亲一个人身上。因为老伴身体还硬朗，加上家里请的有保姆，所以他就听母亲的话，时常远游采风、写生。
今年春天，在一次笔会上，张永生听一个文友说，邻省有一个地理位置比较偏僻的山沟景致不错。他就详细了解了那个山沟所在地及去那里的车次情况，回家作了周详的安排后，在一天凌晨背上帐篷四点钟准时赶上了到邻省的班车。
经过五个多小时的车程，张永生到了这个山沟所在的县城，然后租了一辆车，迫不及待地向山沟前进。山路越来越窄，但司机对当地的道路很熟，所以开得很快。大约一个小时后，司机说：“前面路太差，车开不进去了，步行半个小时就能看到半山腰有一户人家，那就是进了这个沟的第一户人家，旁边有条小路可以继续往沟里通行。您办完事后出了沟手机就有信号儿了，可以给我打电话我来接您。”
张永生看到司机说的这户人家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张永生观察周围的环境，简直是写生的天堂！
这家人养的狗老远就叫了起来，六十来岁的主妇端着碗出来了，见有来人，就站在稻场边上等着，老远地对张永生说：“稀客，稀客，进来一起吃点儿饭再走。”
“我就是来这儿的……”
“你请进！”说着将张永生招呼进了屋。
正在吃饭的男人见客人进屋，连忙放下碗筷，左手扶着桌子，右手拄着一个木棍，艰难地站起来对妇人说：“快给客人盛饭。”
张永生见状，赶紧扶男人坐下：“不客气，大哥，我早上来的时候已经吃了，而且我带的有方便面……”
“到这儿了还吃啥方便面！”说话间，妇人端上来一碗酸菜苞谷糁儿。也可能是真饿了的缘故，这顿饭张永生觉得特别合口，感觉有母亲的味道。
半个小时后，张永生开始写生了，不知不觉沉浸其中。突然间，张永生觉得天好像暗了，一看手表，差几分钟就四点了：“坏了，这里应该是四点多天就要黑了，不用说回家，就是天黑之前出沟的可能性也不大了。”于是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东西。
此时，男人拄着棍子从屋里出来，对张永生说：“天色晚了，这个时候一般打电话车也难得进来，今晚就在我家休息吧。”
张永生想，反正做好了野外生活的准备，就在人家家里或者院子里支个帐篷就行，于是回答道：“那就打扰你们了。”
妇人已经做好晚饭，端了一个钢筋锅来到堂屋，放在桌上后，又从厨房端来三大碗菜，拿来用可乐瓶装的酒说道：“酒是自己酿的，你不要嫌弃。”说着就倒了三碗酒，把张永生请到了上席。
男人给张永生舀了大半碗鸡汤，张永生尝了一口觉得很香，又夹了一块貌似香菇的东西尝了尝，没想到入口即化，清香之感不可言表。于是又夹起一块观察了起来，心想这难道就是母亲心心念念的茅草菌子？遂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好吃？”
男人说：“我们这里山上的茅草菌子，秋天下雨后会长。这是去年摘的，剩下了点儿。”
“这里有没有卖的？我想给母亲买点儿回去。”张永生继续问道。
“少得很，没有人卖。”男人说着就端起酒碗：“兄弟，尝尝我家酿的酒咋样。”
张永生喝了一口：“真醇香呀！”
男人见张永生每喝一口鸡汤、吃一块菌子便心事重重的样子，想到他刚才说想给他母亲买点菌子，便问道：“你母亲多大年龄了？”
“整整一百岁了……”
第二天中午，张永生给这对老夫妻留了个地址后返程了。
转眼间，秋天雨季结束了。一个周六，秋高气爽，阳光灿烂，张永生带着一副高档不锈钢拐杖坐上省际班车，又来到了他春天写生的地方。然而，当他来到之前留宿的那户人家时，那家人的大门紧闭，他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半还没有见到那对夫妻。由于当天没有带露营的帐篷，他不得不离开。于是，他推了一下那家人的堂屋大门，将拐杖从门缝塞了进去，便匆匆返程了。
途中，他的电话铃声响起，是学校门卫打来的：“张老师，中午有一对老夫妻，其中男的腿脚有点问题，给您拿了一大包干茅草菌子，但是您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我也不知道您住在哪儿，他们说要赶路，就把东西放在我这儿让转交给您，然后就走了。”
张永生一拍头，心里骂道：“你个张永生，真笨！当时怎么没有同时把家庭住址给人家写上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