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暑天里胃口不好，人容易憔悴。昨日立秋，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天气渐渐凉爽，正是贴秋膘的好时节。昔日张翰因见秋风起，乃思吴中菰菜鲈鱼，遂命驾而归。秋风起兮思飞扬，会想起母亲做的蒜蓉虾，会思念故乡的烟火味。本期特选两位年轻的作者关于美食的作品，以飨读者。祝读者秋安！
母亲的蒜蓉虾
□高霞
桌上摆着一盆刚出锅的小龙虾，个个鲜红发亮，冒着腾腾热气，和着蒜蓉的香味儿扑鼻而来。我迫不及待地用手抓起就剥，咀嚼鲜嫩多汁的肉，垂涎欲滴，舌尖上的味蕾迅速打开……
不知不觉，我面前剥的虾壳快要堆成了“小山”，母亲却一个也没吃。她不停地给我挑又大又肥的小龙虾，满脸笑容。我接过母亲手中的小龙虾，心里感到无比歉疚，又把虾放进她的碗里。母亲却说：“我不爱吃这东西，你在外工作很辛苦，好不容易回来，要多吃点。”母亲坚持把小龙虾又放到我的碗里。其实，母亲哪里是不爱吃，只是舍不得吃而已。
回家前，妹妹就打电话告诉我，母亲买了我最爱吃的小龙虾。听说早上的虾新鲜，她一大早就去了菜市场，在大盆小龙虾里精挑细选了一个多小时，看得卖虾的老板都不耐烦了。买回家，她又在厨房一遍遍地清洗，剪掉虾钳的两端，剪掉腮、足，去掉内脏、肠，繁琐的工序让她忙活了半天，蹲的时间太长了，起身时一下直不起腰来……
听妹妹说母亲为了给我做蒜蓉虾，花费了许多工夫，我不禁心头一颤，眼眶有些湿润，唇舌间蓦地回忆起许多味道。参加工作后，每月几乎都是“月光族”，偶尔给母亲买件便宜的衣服，还被她训斥乱花钱。母亲一个人在家时，我却很少打电话关心她的身体和生活。
总以为母亲还是记忆中那样年轻能干，肩膀还可以扛起大袋的米，顺顺溜溜地走，却忽视了她两鬓的青丝已变白，眼角皱纹不断加深。当夜里她因胳膊疼来回翻身，木床不断地发出响声时，我才惊觉：母亲真的开始变老了。是的，每次跟她说件事，她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转过身不久又忘了；我放进洗衣机的衣服忘了拿去晾晒，她误以为没洗，又会重新洗一遍；平时最拿手的酸辣土豆丝，有时也忘了放盐，或者忘了加醋……
或许，她就在岁月的砥砺中，思维逐渐变得缓钝，记忆力大不如前。这些年，因为工作，我渐渐忽略了母亲的感受，很少设身处地去体会她的辛酸和孤独，母亲却始终以宽容之心待我。不知道她多少次深夜独自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打发那些失眠的日子；更不知道每次离家时，她在站台旁目送多久，留下眼里深深的忧伤。她常挂在嘴边的那句“儿大不由娘”，又是怎样的伤感失落？
盆中仅剩的四五个小龙虾，都四仰八叉地盯着我看，好似是一种讽刺。我沉思往事，被母亲拍了下肩膀才惊觉过来。她欣喜地说：“知道你爱吃蒜蓉的口味，前几天去菜市场、超市逛了几圈，也没买到好的干辣椒，明年我准备在楼顶自己种点辣椒，你觉得咋样？”
“你身体不好，就别弄这些了。”我担心母亲的身体，不愿她再种菜，看到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就拿起桌上剩下的饭菜进了厨房，麻利地收拾好桌子，擦去油渍。吃剩的小龙虾还在桌上，用玻璃罩盖了起来。
从这盆蒜蓉小龙虾里，我深深感受到母亲对我回家的期待。走得再远，却总也走不出母亲心中的港湾。生活中，我在为工作奔波忙碌，曾经含辛茹苦养育我的父母，也在一天天老去。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我的眼前又浮现出母亲不断忙碌的身影，仿佛看到阳光下，楼顶上一片花盆里长出好多蔬菜，枝上的红辣椒压弯了腰，母亲摘下晒干的辣椒，一刀刀地切成丝，做成美味的蒜蓉小龙虾……
（作者地址：柳林小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