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华
钱钟书先生有一段关于“素交”的论述。他认为：“素交更能表达出友谊的精髓。一个‘素’字把纯洁朴素的交情的本体，形容尽致。素，是一切颜色的基础，同时也是一切颜色的调和，像白日包含着七色。真正的交情，看来素淡，自有超越死生的厚谊。”
他说的素交，是人与人之间一种交往形式，像颜色一样的素而朴实。其实这个素字还有另一种含义，“素有交往”，平淡里还有一种长情，使得这种交往更弥足珍贵。
我有一位同乡，姓王，是一名普通教师，生活过得平静而充实。一次小聚，她给我讲述自己遭遇的一件尴尬事：周末去农贸市场买菜，见到一车子绿油油的空心菜，便过去挑选。等挑好了，让卖家过秤时，才发现卖菜的老汉是熟人。于是，两人为菜钱推挡了半天。最终，老汉还是不收钱。
原来，王老师曾在老汉所在村子的小学里任教，是唯一住校的外地教师。老汉当年还不老，其最小的儿子在王老师班上。因那孩子总是调皮捣蛋，王老师便和老汉有过几次接触，也就渐渐熟悉了。老汉每天从地里收工后，总会拿一些新鲜的辣椒、茄子、西红柿等带给王老师。王老师要给钱，老汉就冷了脸，说啥也不要。
这大概就是钱钟书先生说的“素交”，辣椒、茄子是素的，友谊也是素的，若为钱交易，就辱没了这份“厚谊”。
几天前，我出门办事，在公交站台前遇到几年前的一位同事，彼此寒暄、问候。他没问我当年离职的心情，也不解释自己当年辞职的原因，一脸波澜不惊的样子，让我更加敬佩他为人处事的磊落。其实，我与他之间，除了同事这层关系之外，是有“素交”的。
那时候，我们在同一家国有企业共事，我因为工作失误，被人抓住“小辫子”不放，其目的是让我腾出位置，好安插自己的亲信。当时，这位同事第一个说了公道话：“这样的行为，纯粹是为一己私利。这样的人，破坏了企业的‘内部生态’，让人失望。”然后平静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辞了职。随后，我也被迫离开单位。
钱钟书先生喜欢读黄山谷的《茶词》：“恰如灯下故人，万里归来对影；口不能言，心下快活自省。”那种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情谊，才是素交的厚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