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磊
作者地址:张湾区纪委
周日终于得闲,拉着孩子爬爬山。半途遇到一个载客下山的摩的师傅,是个沧桑汉子,他快乐地吹着口哨,清脆嘹亮。“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只为这一句,啊……断肠也无怨”,他吹得正是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主题曲《千年等一回》。师傅从我身旁轻倩地掠过,驶向山下由鸟鸣花香织就的绚丽世界,留给我的口哨清音,袅袅不绝。听他的《千年等一回》,一时间,我好像返回到了1990年代。
1994年,我读初一,我们的小城正在热播《新白娘子传奇》,万人空巷。班主任下课心情好的话,会哼着《渡情》回办公室批改作业;校广播站有盘名为影视金曲的盒带,我们常央求文艺委员给我们播《前世今生》,“莫非前世那一眼,只为今生见一面……”
1994年,路遥吐血写就《平凡的世界》,每每在深夜写完作业后,我会打开《平凡的世界》,一遍遍地读晓霞讲给少平听的铃兰的故事:谢廖扎和热妮娅是中学同学,两人互生情愫,然而他们毕业了。于是,热妮娅与谢廖扎约定:10年后再见。时光荏苒,谢廖扎与热妮娅失去联系,直到1944年,谢廖扎从广播中才得知,热妮娅在战斗中牺牲了,并被追授英雄。最后,谢廖扎决定独自赴约,只为见那个“身穿短连衣裙、外套绒衫的少女”。故事的结尾,谢廖扎把车停在街心花园旁边,向卖花女人买了一束铃兰,朝大剧院正中央的两根圆柱走去,那里是他们10年之后约定见面之处。谢廖扎在那儿伫立片刻,把铃兰献给了一位脚穿运动鞋、身材纤瘦的灰眼睛姑娘,然后驱车回家……
主人公谢廖扎最后“伤逝”:我真想让时光在刹那间停止流逝,让我回顾一下那逝去的年华和我自己,让我看一眼那身穿短连衣裙、外套绒衫的少女,找回那颗懵懂无知的少年的心,这颗心曾轻易地错过了决定命运的时刻……
的确,花儿与少年,是人世间最值得珍爱的东西。那束1990年代的铃兰,常开在我心间,与上世纪九十年代一起芬芳着。书上的铃兰,让我获知了花之美、青春之宝贵,也让我从此爱上了中学校园里的花。还记得教师办公楼前,两个大花池中种满了牡丹。四五月间,牡丹花开,富贵逼人。花池边沿靠近楼梯的地方种有蔷薇,开嫣红的花,5月深红的蔷薇盛开,像用少年之血浇灌而成,蔷薇花儿瀑布般顺着花枝流泻在楼梯上,显得如此静美。走下楼梯,一抬头,好像头顶上就是梦幻的空中花园。
还有操场、步行道两边密密种植的兰花草。胡适有诗:“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胡适从山中带回的应是名贵的蕙兰吧,这就有别于我们校园里栽种的普普通通的兰花了。学校里的兰花一溜溜一蓬蓬,开白色的小花,有鹅黄色的花蕊。它们静静地且开且落,无人在意,只是一季一季地寂寞开着。“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兰花草代表了我们青春时代的落寞……
朴树在《那些花儿》里唱:她们都老了吧!她们还在开吗?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读《平凡的世界》的少年时光,看《新白娘子传奇》的1990年代,还有在我走后菁菁校园中的那些花儿,它们安在否?它们去哪里了呢?年年春来,花儿们还在开吗?
青春即花,花即青春。我真想有一把“时空密钥”,只消插到某个锁芯,轻轻一转,1990年代就复临人间了。那些我们热爱的老歌、老书、老电影、老连续剧,变得簇新光鲜,一如我们年少时初次打开它们那样,让我们感受到美,且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