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善清
凌智民的《史话郧西屠羊说》,是创历史、开眼界、醒耳目的真知灼见。远古历史繁华落尽,汉江一往无前,苍山不语,日月无声。几千年来,战乱冲刷,文典稍存,而解读者先入为主,定论被后人无条件接受。惯于接受的后人在代代沿袭中养成了惰性,不少人对历史的真相不愿意去探索,宁愿听取不合逻辑的说法。凌智民是无数个读史的后来人的例外,他用灵感读史,用智慧拷问,用逻辑与古人对话,用质疑去判断真伪,严谨的史学态度和理性的思维契合,所得观点让人醒目。
就屠羊说这个历史人物来说,过去我们多半认为他是庄子虚构的人物,或者说屠羊说是江汉平原一带的人,因为历史注解者注释的随国就是现在的随州,楚都就是纪南城。这个定说在凌智民解读 《楚居》后被打破。 《楚居》告诉我们,屠羊说与楚昭王时代的楚郢不是纪南城 (在荆州)而是美郢 (在钟祥),雎不是沮漳河 (在荆州)而是蛮河 (在宜城),江是指汉江不是长江,郧不是现在的安陆市而是十堰市郧阳区,随不是现在的湖北省随州市而是陕西省安康市。这一系列的地址新解为固有的历史找回了逻辑,让人们读到了一个顺畅的历史脉络,屠羊说是真实存在的人、是十堰市郧西人这一说得到印证,他的贤德流芳于汉江中游这方土地,他的逸风被迄今仍存的历史地名所固化。
随着对这个故事的解析,同步揭开了昔日留在人们心里的诸多疑问,比如,我们曾争论不休的吴楚之战时的伍子胥是否到过当今的郧阳区屯兵,修了子胥堰?随州的曾侯乙墓出土的文物为什么不是随侯文物而是曾侯文物?孔子是否经过郧阳听了孺子歌等等,一些重要的古代历史在此得到还原。
在凌智民的研究中,我们看到吴国攻打楚国时,落败的楚昭王一路逃亡到达了现在的陕西省安康市一带,那复仇的伍子胥率吴兵追到现在的十堰市郧阳区一带就是必然的,在此屯兵筑堰也是毫无疑义的。再看为什么随州曾侯乙墓出土的不是随侯陪藏品,显然那时的随不名随而名曾,是曾国,所以出土的是曾侯陪葬品。至于孔子经郧阳沧浪听歌的史记,随着楚昭王的逃亡足迹,我们也可以有一个大致的推定,寄厚望于楚昭王的孔子途经郧阳寻求楚昭王待见,这亦是可能的。
吴楚之战先后历经四年,其中一战就发生在汉江中游一带。楚昭王复国复位后,屠羊说是被封赏的主要对象之一,但他十分理智,居功不傲,回归本真,终其一生,塑造了为人处世的人格丰碑。楚昭王要封赏的人很多,其中一人值得一提,那就是沈尹戌,他带兵屡建奇功,战后领赏的是他儿子沈诸梁,史载楚昭王封沈诸梁于楚国北疆重镇方城之外的叶邑为尹,世称叶公。叶邑,从方城的区位来看,应是现在的郧阳区叶大乡,而不是河南省平顶山市的叶县。因为郦道元的《水经注》写到“堵水”时,证实了“方城”在堵河流域,即现在的竹山县一带,方城之外显然就是堵河下游的郧阳区叶大乡,历史上这里叫叶门,是堵河的门户。
吴楚之战的线路确定,将这段历史重新对接,很多模糊的视线清晰起来:楚昭王时代,楚国的战略重心在汉江中上游,这一带人文教化非凡,民智开化,人心高古。屠羊说便是范例,以及孔子在此见到的“不可求思”的汉江游女、颇知沧浪之水蕴含处世之道的孺子、屈原在此相逢的渔父等,都是了不起的郧阳先贤,是人类文明的先行者。
秦巴逡巡,紫气东来,乾坤旋转,日月万古。大秦与大楚,大楚与大汉,大汉与泱泱中华,滚滚车轮都在汉江两岸留下了不朽的步履,我们仔细拨开层层迷雾,定会有不一样的认知。
足下的故土啊,我们无比热爱和敬畏,那些鲜活的影像沉睡在时光的影碟里,让我们一梦千回。与历史对话是一种崇高,凌智民兀兀穷年、孜孜圪圪、无功无利、潜心不废地这样做,是一种崇高的情怀在支持着他。我们也应该多一些这样的情怀,少一些麻木和慵懒。
余秋雨说:“历史有自己的生命,它就像一个人,既随和又自尊。”这是走进历史的灵魂中的感悟,相信凌智民也颇有同感。从屈原研究、沧浪文化、远古神话一路走来,他深情拥抱廊檐石柱,叩拜河谷大川,是为汉江的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