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明
“碗儿糕……新鲜的碗儿糕……”我刚转过菜市场的拐角，一口熟悉的乡音伴着淡淡的甜糯香气，迎面袭来。循声望去，一个中年妇女身旁的蒸笼里，一个个雪白的碗儿糕裂开了口，宛如朵朵盛开的玉兰花。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嗅着熟悉的香气，儿时一段难忘的经历涌上心头。
那时我在一个偏僻的小镇上读小学，每天上学都要经过一家卖碗儿糕的铺子，店主是一位慈祥的寡居老太太，我们都叫她杨奶奶。
天还微微亮，我就背着书包出门了。静谧的早晨，街巷空无一人，我蹑手蹑脚地来到碗儿糕店，静静地立在木板窗前偷偷向里面张望：红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水咕咕作响，蒸汽氤氲缭绕，淡淡的米香透着甜味，从蒸笼里飘出。我闭上眼，不敢用力呼吸，只是轻吸着这若有若无的淡香，生怕它跑远了。杨奶奶打开了蒸笼盖，腾腾热气顿时弥漫了整个房间，我又往窗前凑了凑，碗儿糕特有的香味直钻鼻腔，沁人心脾。我贪婪地深吸着，沉浸在满足愉悦的氛围中，直到杨奶奶上好下一笼，才恋恋不舍地走开。我们家家大口阔，生活拮据，尽管碗儿糕一个才5分钱，但还是吃不起。
有一天，我的这个秘密被杨奶奶发现了。那天早上，我照例躲在店外角落里，空气的清新与碗儿糕的甜香交织在一起。我不紧不慢地呼吸着，却不料鼻腔发痒，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门哗啦一声打开了，杨奶奶走了出来。我慌忙跳下台阶，一溜烟地跑开了。
第二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去上学，路过杨奶奶的店铺时，却发现她已站在了店门外,一见到我，连忙向我招手。我扭捏着不肯移步，脸上火辣辣的。
“娃儿，拿去吃吧！”杨奶奶边说边走过来，递给我两个碗儿糕。
“我没钱……”望着雪白的碗儿糕，我咽了一下口水，嘴里嘟囔着。
“不要钱的……”杨奶奶一脸微笑地看着我。不要钱？我迟疑着、犹豫着，手不经意地摸到了书包里装着的两个熟红薯，那是我的早餐。我突然灵光一闪:“杨奶奶，要不，我用红薯跟你换吧？”杨奶奶先是一怔，随后笑道：“好呀，你以后就用红薯跟奶奶换……”我高兴地接过了碗儿糕，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甜丝丝、软糯糯的，还有淡淡的酒香……太美味了！我慢慢地咀嚼着，让这份美味在嘴中回旋……
从那以后，每天早上我都用红薯和杨奶奶换碗儿糕。这件事我从没给别人讲，杨奶奶也没给别人说，我们守着这个秘密，直到我读完小学，随家搬离了小镇。
时至今日，看到碗儿糕，我就想起了杨奶奶，对碗儿糕的记忆，犹如一幅留在心底的水墨画，清润柔和、回味悠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