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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真实与虚幻之间

时间:2020-09-05 08:54    来源:十堰晚报  字体:  打印  播报

■潘能军

2005年,当我意识到小说该如何写时,我的写作突然陷入了停顿,也就是说,我突然感觉,我已经不会写小说了。这使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深感惶惑。这一状态非常像我写了十多年诗歌后,突然在某一年写不出一行自己满意的诗句所面临的危机一样。我为自己找了很多原因,比如,激情减退,灵感丧失,感受能力下降等等。但是仔细一想,这根本不是原因,而是我叙述世界的方式,在不自觉地发生着变故。从一开始写小说,我是奔“故事好看”、“语言有冲击力”而去的,这一情形相对于长篇小说的写作,有很大的快感,一路铺张开去,如脱缰的野马。我写的第一篇小说是一个长篇,就是这样凭着一股语言的气势和故事的好看,一路跑马,随心所欲。接着我以同样的状态写了不少中短篇,大多很快见诸各类报刊。在“顺手”的状态下,反过头来读自己的东西,我感到了难堪,难道这些变成铅字的文字,就是你一直追求的东西?

总之,我不再有兴趣和耐心阅读自己发表的东西。从那时开始,我的写作变得犹豫不决,一个短篇反复写了多次,有时弃之不顾。我以为,如果我再依从从前的写作惯性,写那些“顺手”的东西,我有点愧对自己的愿望,也就是说,我再也难以容忍自己的“手艺”。如果没写出更过硬的东西,写作就变得毫无意义,最多在刊物上露露脸。但是这些没有难度的顺产之作,根本就无法安慰我的写作,甚至还深感愧疚。

《刺刀》是我在相对难产的状态下写的一个小说。在那段时间,我还写了三个与“杀人”或死亡有关的小说。这三个小说,写得很慢,自认为,它们已经使我获得了某种新的开始,那就是从虚构的本质开始,使现实能够在笔下轻逸飞升;不是贴近现实,而是有意拉开与现实的距离。但是这些小说被大多编辑告知:故事缺乏现实的支撑。也就是说,这样的小说偏离了人们的理解常规。但是我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我再也不会按照某某刊物的趣味去写作,我相信我找到了另一种真实。这是一次反叛自我又重新确立自我的尝试。余华曾说过,他写的是虚伪的作品。现在我理解他所说的“虚伪”是针对什么是文学的真实而言的,当现实的真实通过你的感觉“虚化”过滤后,才有可能接近文学的真实,否则,你的写作不会比一则消息更具有意义。其实这是一个基本的常识,但是我们还是习惯从故事里寻找现实的真实,找微言大义,找意义所在。而被虚化的那部分,被空置的部分则成为理解的障碍。这非常糟糕。因此我对目前回归现实主义,回归底层的写作,就怀疑其真诚与真实性,既没有现实的真实,更没有文学的真实。那些刻意的脸谱,顶多是新闻的文学夸大。这样的现实是个陷阱。这世界就这么荒谬,超越了你的想像,你不是被纷纭的现象腻花了眼,而是丧失了怀疑和破坏这一切的可能性,是某些宿命般的陈规,遮蔽了自身的眼光。

《赤日》写于两年前,当时,我还没有这样的警惕性,基本沿袭了过去的路子,故事牵制着自己的想像。我们习惯了用显微镜来透视世界,这是种近,细到毛孔的近。但是当你不妨用望远镜来观察世界时,你所获得的是另一种更加开阔的视野。也就是说,那两片神奇的镜片,既虚化又拉近了你与世界的距离,同时也使你获得了不同于我们平时所见的那种新奇视觉。一种是近的真实,一种是远的真实。其实,当我们写作时,我们的感觉,不是接近,而是偏离,有一种远,有一种虚,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若即若离,才使我们找到比近更可靠的真实感觉。

当然,我这样说话,并不代表这两篇小说就印证了我上述的想法,它们只是我在不同时期,力争“纠正自己的视野”所作的努力。它们显然还不是“过硬”的作品,但是我希望它们有可能帮我找到一些新的元素。比如对现实进行“陌生化处理”,在简洁与朴实处,见出一些清虚、豁亮的东西,在看似虚假与看似真实之间,找到一种更贴近于内心的叙述。

(作者为十堰知名作家,出版《烂醉如泥》《暗的河》等多部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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