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霞
我的外婆离去十多年了，她的音容笑貌却在我的脑海里记忆犹新。
从我懂事起，外婆便一直被村里人称为“疯子”。邻居从她
家门前过时，她见人就破口大骂，别人找外公理论时，她怒气冲冲拿出菜刀；和人吵架时，她跺起脚来诅咒人家全家，闹得鸡犬不宁。外公和尚未出嫁的小姨也因此受尽了别人的白眼。
听妈妈说，外婆当年生了一场大病，家里穷没钱医治，再加上受到很多外界的刺激，时间久了，就有些疯癫。可外婆精神状态好时，看不出来有一点疯病。我每次去她家时，她会笑眯眯地看着我，从屋里拿出红薯干，看着我高兴地吃完。那时，落后的村庄没有什么零食，外婆把柿子皮晒干，抓一把塞进我的衣兜里。外公去送礼时，拿回来的糖果，外婆都会留给我吃。
那时，外婆家门前有一棵很高很大的柿子树，柿子成熟时，我踮起脚尖想摘红柿子，却怎么也摘不到，拿石头砸，也没有砸中。趁大人不注意，我悄悄爬上树，眼看着快要够到红柿子时，脚下一不留神，摔在地上，大哭起来。
外婆听到哭声后，连忙从屋里跑出来，问我哪里摔疼了，给我轻轻揉捏，还一边哄我。外公知道我从树上摔下来，就指责外婆没有照顾好我，外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看着脚尖，一声不吭。
虽然在别人的眼里，外婆疯疯癫癫，可她是疼爱我的，我也愿意和她亲近。直到我上小学时，有次和村里同学吵架，同学骂我的外婆是疯子，我遭到了全班同学的嘲笑，气得眼泪汪汪。从那以后，同学们经常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我因此对外婆充满了厌恶，再也不愿和她亲近。此后到外公家，我都躲着外婆，就连她敲门叫我，我也置之不理。外婆吃了很多次闭门羹后，眼里温柔的爱意渐渐变成了失望。
记得上初中时，有一年夏天，妈妈接到了小姨的电话，说外婆走丢了。妈妈叮嘱我照顾好妹妹，和小姨四处找外婆，很晚才回来。第二天，家里人都加入寻找外婆的队伍，每次都是无果而归。找了二十多天后，找遍了很多地方，依然没有外婆的下落。妈妈躺在外婆曾睡过的床上，失声大哭，小姨眼睛也哭肿了，外公忍着眼中的泪水。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外婆的消息，外公整个人都显得苍老了许多。
外公说以前家里很穷，外婆吃了很多苦，后来又生了大病，遭到了邻居的唾骂，走丢后也下落不明，最终得知发生了意外，再也见不到她了。我不禁想起之前外婆对我的疼爱，忍不住落泪，后来我却因为同学的嘲笑疏远了她，心里又充满了愧疚。
外婆受了一辈子苦，如果有来生，我希望她可以感受这世间万物的美好。很多次我在睡梦中，好像看到了外婆的身影，她依然那样矫健，可我怎样呼喊她，她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也许她是在生我的气，也许她已经忘了前尘往事……
“音容犹在慈祥笑，片片追忆祖孙情。一缕思念寄夜雨，两世相隔眼朦胧。”至今想起疯外婆，只剩下一声唏嘘，两眼泪横。
（市柳林小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