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飞雄
人间四月，风很温柔。每到清明，思念的种子便会在心里发了芽，这边系着我，那边系着逝去的祖父。
祖父出身农家，读过几年私塾，能识文断字。书生都有江湖梦，祖父年轻时曾去往十余公里外的乡集经营茶馆，并雇请了一位说书人。书场处于繁华之地，客流不息。不过，仅仅数年后，故土难离的祖父还是选择回到了村上。
在我念小学后，父母决计去县城做点小生意。临行前，他们将我托付给祖父。和祖父相守的日子里，我的童年生活就像是万花筒。吹口琴、折纸船、下象棋……心灵手巧的他无所不会。
暑期来临，祖父时常陪我对弈。犹记得，午后的阳光在屋内撒下一层层光晕，祖孙俩幸福的笑声在风中回荡。一番激烈厮杀后，结局往往是我险胜。后来，父亲告知我，那是祖父的雅量所致。仲夏入夜，祖父总是关好蚊帐，用那把大蒲扇使劲地摇着，在阵阵凉风中，我睡得很安然。那段岁月，祖父以一己之力点亮了一个乡下孩子缤纷的心灵世界。
父母常年不在身边，少时的我时常受到村里小伙伴的调侃和欺负。一次，我的头被打得鲜血直流，村医建议赶紧去乡卫生院治疗。那个残阳如血的黄昏，一脸紧张的祖父，背着我一路小跑。在医院，包扎完毕后，医生告知并无大碍，祖父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事后，祖父又去村里学校校长那儿告了一状，从此，那些少年再也不敢欺负我了。
上初中后，我办理了住读，从此和祖父相见日少。高考成绩放榜，我遭受人生第一次“滑铁卢”。心灰意冷之下，我只身南下打工。过了一段时间，祖父听闻此事极力反对，不断打电话要求我返程。父母此时亦有悔意，祖父便鼓动他们交了复读报名费，他念过书，坚信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复读这一年，祖父每周的探望和鼓励如同强心剂，最终，我如愿考上心仪的大学。
我读大一时，72岁的祖父走完了自己厚重、踏实的一生。我悲恸不已，恍惚间，祖父那慈祥的面庞再度映现在我的脑海里。
时光荏苒，祖父已然离世17年了。这10多年来，我时常在梦中忆起祖父，他的音容和身影在时光的摩挲中愈发清晰。我亦常常生起要写点什么纪念的冲动，却每每又被生生地遏下去。万般情绪都涌在笔尖，反觉得无从下笔了。我虽不信天堂之说，但心之深处，却难免不自觉往那些虚无缥缈的事上联想。我暗自祝福，愿天上也有一个人间，愿已故的祖父能安康快乐。
（作者单位：郧阳中学）
